“她嫌你又胖又丑，还喜欢在外面偷人，和你在一起在朋友面前抬不起头。”萧玖继续跑火车，空囚室的门打开了，“一年前她就和我好上了，把你账户里的钱全都转到了另一张卡上，我把那张卡藏到了这个房间里。”

果然赵哥听见这话就火了，急冲冲地过来揪住萧玖的衣领：”好啊，你俩敢玩弄老子。你把我我钱藏哪了，快说！”

萧玖举手投降，“就在角落最下面的那块砖头里。”

赵哥赶紧跑进囚室里头，一进去他突然反应过来，墙壁都是混凝土建的，哪来的砖头？

他转过身，玻璃门已经合上了，萧玖的手离开信息屏，对他挥了挥。蟾蜍还站在原来的地方，直到赵哥看向它的时候，才朝这边蹦跳过来，被玻璃挡住。

赵哥呆呆地看着他，说不出话。

“救你了。”萧玖淡淡地说，“记得说谢谢，我很少这么好心。”

萧玖说完这句后再没管赵哥的反应，他拿着手电，细细看玻璃上的划痕。

划痕很浅，但是多，一排排整齐地往下排列。所有划痕都是两个数字“0”和“1”，一般来说，这两个数字放在眼前，正常人首先想到的是数字“10”，然后去找010号的囚室。但是再细想，就会想到数字“100”“101”“1000”等等，萧玖自己的编号“001”也一样是这两个数字组成的。如果这个数字指的是囚犯编号，那么以蚀之塔数以万计的囚犯数算，答案将会有几十个，一间一间找过去难度很大。

接着他想起那条线索——【名字】。

能用0和1表示的名字，一种方法是二进制，但同一个名字在不同编码方式下得到的数字是不一样的。除去二进制，如果0和1代表的是摩斯密码的两种信号，以换行作为停顿的话，得到的答案是……

“JIANG SHI.”

萧玖念出这个名字后，玻璃上的刻痕开始重组，最终变成两个汉字。

【江蚀】

这就是那个危险的红发NPC的名字。

做完这一切后，萧玖听见咔哒一声，一间囚室的门忽然打开了，他用手电筒照了一下，是他熟悉的072号。萧玖正打算走过去，忽然发现赵哥还在里面呆呆地盯着他和蟾蜍看。

“你不是小冯。”赵哥半天得出这个结论，“他没这个智商骗我。”

“他在水里泡着，你喜欢我可以送你下去陪他。”

萧玖随口应道，赵哥打了个寒噤。

“你是怎么做到的？”赵哥指了指还对着他流口水的感知蟾蜍，“它看起来完全不打算攻击你。“

“很简单，当它不存在。”

蟾蜍叫了一声，赵哥眼神一下变得惊恐：“这根本不可能做到！它就要吃了你，你怎么可能当它不存在？”

“当然可能。我可以删除脑海中的任何一段记忆，直到我需要它的时候再把它调用出来。”萧玖点了两下自己的头，“这类似一种自我催眠的手段，涉及到的仅仅是意识和潜意识之间的切换。人类的大脑比你想象的要有趣得多，理论上，你只要切除一些大脑中的区段，就可以变成超级数学家或是艺术天才。但对世界上的大部分人来说，他们根本不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大脑。“

赵哥听得张大嘴，萧玖没做半点停留，走近了072号囚室。

但奇怪的是，明明灯光熄灭前他还看见里面全是被关押的无脸怪，但此刻囚室里空空如也，只能看见墙上重叠的血痕，像是有人用血写过字后又用油漆盖掉重写，反反复复，墙面都刷得厚了一层。

萧玖现在只能看见最新一层的字迹，写得非常大，张牙舞爪型的狂乱。

上面只有四个字：离开这里！

“这里原本关的怪物呢？”萧玖问赵哥。

“哪有怪物？”

“你们之前还说在那些白色怪物来了之后，就一直发生怪事……”

萧玖往回走，黑暗里赵哥的影子似乎在动，萧玖刚刚举起手电想要看清发生了什么，手电筒的光闪了两下，倏然熄灭了。

一个圆圆的东西掉了下来，滚到萧玖脚下。

那是一个没有脸的白色人头，人头旁边，蜿蜒的红色赫然写着：它们会让你消失！

萧玖没来得及深究这行字的含义，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。他下意识看向天井处，许多白色的无脸怪正从水里往上爬出，向着萧玖爬过来。

得跑。

萧玖立刻意识到这一点，但双腿仿佛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样，无论如何都动不了。

无脸怪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近，就在这时，他后方响起几声枪响，子弹没入无脸怪的身体，萧玖瞬间恢复了行动能力。他赶紧跑向电梯的方向，这是蚀之塔里唯一能上下行的通道，之前赵哥和冯重就是从电梯里下到第九层的。

电梯里面有一个女人正半跪在地上，双手颤抖着向前举枪。她看起来伤得很重，皮肤一半变成了白色。当萧玖走进电梯的时候，她有些慌乱地往后面躲去。

“你别过来，别靠近我！”她高叫道，枪口对准萧玖。

萧玖关上电梯门，外面的无脸怪撞在门上，咚咚地响。

萧玖靠着门，举起双手作投降状：“我不靠近你。你看，我没有武器，伤害不了你。”

女人依然没放下枪，萧玖端详了她片刻后问：“你是……程一灯？”

女人愣住：“你怎么知道我是谁？”

“哦，因为工作原因在蚀之塔住过一段时间，在照片墙上看过你的名字，恰好记下了。”萧玖不假思索地撒谎道，实际上他调查过蚀之塔里的每一个人，“这里发生了什么？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？”

程一灯听了他的话后慢慢放下了枪，双目放空，喃喃道：“是我的错，如果我没有阻止他们，没有提出这个实验的话，就不会变成这样……”

萧玖放轻声音说：“什么实验？”

程一灯没有答话，她的呼吸渐渐急促，白色液体一点点吞噬她的皮肤。她抬起手，像是想把那些白色从脸上除去，但除了在脸上留下一道道划痕以外毫无作用。

“我不要……我不要变成别人……”她思维混乱到开始说胡话，“我是谁…？告诉我我是谁？！”

程一灯忽然手脚并用地爬向萧玖，几乎青白的手朝萧玖的脸伸过来。

“给我……”

“给我……”

她的手蓦然被握住了，两个坚硬的块状体被塞进她手里。

“你是程一灯，蚀之塔的资料分析师，狱内侦查科副科长，你的家人在怪物的手下丧生，所以你才来到这里工作。”萧玖的声音很冷静，带着一种让人安定下来的魔力，程一灯在他的声音下不再挣扎，“现在，如果你还想活下去，就把你手里的骰子扔出去，说你不要变成无脸怪。”

程一灯被他镇住，下意识照萧玖说的去做。

“我不要变成无脸怪，不要变成怪物……”

她口里念念有词，手里的骰子落下来，在地上骨碌碌转了几圈后停住。

四十。

成功。

【道具：百面骰已生效】

白色从程一灯脸上褪去大半，她的眼神逐渐恢复了清明。她盯着萧玖，反应了一两秒后被惊到了似的猛地往后，和他拉开距离。

“你不能碰我！”程一灯疯狂摇头，“你会变得和我一样的！”

“谢谢提醒，但是晚了。”萧玖抬手，指尖的位置泛起一层白色，“我已经和你一样了。”

程一灯看见他的手指，一下子卸了力倒在地上，绝望地说：“完了，全都完了。我们都逃不出去了……”

“我倒觉得不一定。”萧玖的神色还是淡淡的，看起来毫不担心会被转化成无脸怪，“反正我们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，你不如说说发生了什么？或许我还能想出来逃出去的方法。”

程一灯抱着脑袋，犹疑不定地说：“其实……我也记不太清。真奇怪，明明只过去了几个月，却感觉上一次和同事们一起聚餐聊天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。从那之后的每一天，好像都活在地狱里面，但是每天早上醒来，又会忘记发生了什么，只感觉身边的无脸怪貌似一天天变多，等我反应过来时，就再也找不到还正常的人了。”

“无脸怪不是蚀之塔的囚犯吗？它们为什么会被放出来，还没有人察觉？”

程一灯哆嗦着手伸进衣服里，拿出来几张纸递给萧玖。

“我逃跑的时候带出来了几张资料，你应该能从上面知道一部分实验信息。”程一灯说，“每次我看见资料上面的字迹，我知道那是我写的，但我却对上面的句子一点印象都没有。那种感觉太可怕了，就好像我身体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吃掉我的记忆。我想总有一天，它会把我完全吃掉，不仅仅是记忆，就连自我也会消失，变成和它们一样的怪物。”

“我想，这座塔里的其他人应该也和我一样，慢慢地忘记了一切，变成无脸怪。如果不是你刚刚喊出了我的名字，我可能就永远忘记了自己是谁，再也清醒不过来了。”程一灯心有余悸。

又是名字。

萧玖心中暗道。

宋行渊反复问他“我叫什么名字”，江蚀让他“找到我”，程一灯在混乱中不断呢喃“我是谁”，难道说不是镜魔宋行渊在盗取记忆，而是这座塔里还有其他东西能让人丧失自己，最终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想不起来吗？

萧玖暂且搁置下疑问，拿起程一灯递来的资料查看。资料是用笔誊写的，纸不旧却破损很多，上面还有许多涂改，一些字迹已经不能被辨出。

【平等性实验】

【保密等级:▇▇▇】

【实验操作：修改实验体的▇▇，以保持所有人一致。所有实验体被分开在不同的房间，每日供给水和食物，定时清洁】

【实验次数:3】

【参与人数:50】

【日期:2050.6.27~▇▇▇▇▇▇▇】

【项目状况：永久终止，禁止重启】

【实验记录】

【2050.6.27 星期一 第一次实验第1天】

【实验体健康状况正常，无不良反应】

【2050.7.5 星期二第一次实验第9天】

【实验体出现厌食症状，畏光，放置▇▇后有所缓解】

【2050.7.16 星期六第一次实验第20天】

【在放风期间，实验体产生激烈肢体冲突，造成多人受伤，实验暂停】

【2050.8.1 星期四第二次实验第1天】

【一切正常】

【2050.8.4 星期日第二次实验第4天】

【再次出现厌食和畏光症状，始终无法缓解】

【2050.8.9 星期五 第二次实验第9天】

【实验体出现自杀倾向，经管理人员发现后阻止】

【2050.8.23 星期五 第二次实验第14天】

【实验体皮肤白化，墙面上出现使用□□和排泄物书写的文字】

【文字内容：▇▇▇▇】

【2050.▇▇ ▇▇▇第二次实验▇▇天】

【▇▇▇▇逃脱，造成▇▇▇▇，多人死亡。塔内▇▇▇▇，▇▇无法继续】

【不要靠近▇▇▇▇】

【我是谁？】

【我▇▇？】

【▇▇▇▇】

【▇▇▇▇▇】

【给我▇▇▇】

【给我你的脸】

【2050.▇▇ ▇▇▇第三次实验第1天】

【一切正常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