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道方晚心情不好,所以周川柏带她去了她喜欢的饭店,还看了最近不错的电影。
这期间她的状态一直很沉默,不像平常那么活泼好动,连吃爆米花都没什么力气。
看的是爱情片,周川柏包场了,电影院里空空荡荡,只有他们俩。
周川柏揉了揉虎口,坦白说,他现在心痛又难过。
看到方晚受这么大的委屈,他也跟着愤怒,想恶狠狠地惩处那两母女,但是教养以及家庭绝对不会允许。
周父是个很严格的人,方晚再怎么说也只是个普通朋友,和他没有一点关系。周父要是知道他利用资源去帮助方晚肯定会生气。
可他也想和她有关系啊。
但她不愿意。
那天吵完架他就一直在反省,这么多年,身边莺莺燕燕不少,他自认为还算了解女生,但就是摸不透方晚的心思。
从小时候她替自己出头开始,他就一直很喜欢她,为了试探她的心意,还和其中一两个在一起过。
可不管他怎么做,告白也好,玩笑也好,方晚都不当一回事。他谈恋爱她送上祝福,他想分手她还来劝和……她的眼里从来没有过他。
爱情是两个人的游戏,他们之间只有他一个人自娱自乐。
想到这儿周川柏的心又揪着痛了下。
电影播到尾声,男女主终于贡献了第一幕吻戏。
周川柏看着她,“方晚,我想问你件事。”
“那天我跟你说的,你想的怎么样了?”
方晚眯了眯眼,因为刚刚哭过,桃花眼水盈盈的,泛着淡粉的肿。
周川柏看她不说话,心里更慌了,“我知道现在说这个不对,但我真的……真的真的很喜欢你。”
“从初中开始我就一直喜欢你……我想保护你,想照顾你。如果你和我在一起,我什么都可以给你。
“钱,感情都可以。”
“我保证你不会再受到这样的委屈。”
周川柏信誓旦旦地说着,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。
方晚盯着他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周川柏以为她会像平时那样讥讽他,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。
方晚却说:“我知道。”
“但是周川柏,你真的喜欢我吗?”
周川柏一愣,“什么?”
“喜欢不是交易,我不会向你索取什么,你也不用保证会给我什么。”
“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,出发点不会是交易。利益可以套牢别人,但吸引不了我。”
电影院里亮起了灯,视野明朗。
方晚说:“电影结束了,我们这段时间还是不要联系了,各自冷静一下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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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亦青倚着椅背,目送他们从饭店出来,又去了商场里的电影院。
这电影很长,有三个小时零两分钟。
陈亦青一直等待着,泡在暗处,余光却瞥见那串贝壳吊坠。
这段时间太忙了,他居然忙到忘记用擦银布擦拭。
链子表面染上一层微薄的黑,不再亮洁如新。
陈亦青弯下腰,抽屉咔哒一声倒下去,东西也跟着蹦了出来。原本整齐的物件现在全乱了,想找的东西近在咫尺他也看不到,烦躁地拨来拨去。
好不容易找到,强迫症让他没法对凌乱视而不见,于是陈亦青沉着脸,把烂摊子收拾干净,让它们各归其位。
他深吸一口气,用擦银布包住银链,用力而仔细地揩拭。
一下,两下。
握住贝壳的另一只手,此刻却微不可闻地颤抖起来。
十一点时,陈亦青见到了他们。
他抛开链子,慢慢坐直了身体,视线中,周川柏替她拉开车门,准备送她回家。
方晚的脸上看不出喜乐,但他这个妹妹是个乐天派,大多数情况下,面无表情也意味着心情不错。
陈亦青下意识地想要踩下油门跟上去,前灯亮了,车里显示屏也冒起了红光。
晦暗的世界一下子被点亮,远处那两个人也是照进他黑暗的光源。
他们同样耀眼,同样有让人羡慕的人生。
以及,真真实实存在的家人。
陈亦青默了会,最终还是放弃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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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家,陈海生破天荒允许他进入家里的书房。
书房前有个很大的落地窗,同样可以看清楼下的故事。
譬如现在,陈海生邀请他一起观赏,方晚和周川柏在家门口谈话。
陈海生站在他身后,“你看到了吗,亦青?”
“这才是灼灼应该依赖的人。”
“周川柏是周家独子,周氏集团未来接班人。不管从家世还是从财力上来说,都是可以正大光明追求方晚的人。”
“你没发现他们走得很近吗?两个人青梅竹马认识了这么多年,方晚从来不抗拒周川柏,周川柏也从来没放弃过你妹妹。”
“他们一样大,喜欢的东西也大差不差,你能确定你妹妹不喜欢他吗?”
陈亦青:“……我不知道。”
“好吧,就算你不知道,但有些事实你还是清楚的吧?”
陈海生皱了皱眉,“陈亦青,说难听点,你不过是我当时从捡来的孩子,如果当时不是我和你妈妈好心,你根本就不会有现在的生活,也不会遇到方晚。”
“换句话来说,你和我们根本没关系,脱离了这个家,你什么也不是。”
陈海生叹气:“这样说或许有些残忍,但我这是为了你们好。退一万步说就算你们在一起了,你觉得方晚的生活会变得更好吗?”
“别人只会议论她和自己的哥哥谈恋爱。舆论对于一个女孩子的影响有多大你应该很清楚。”
“解释不清的,你们都做了这么久的兄妹,还是会有很多人下意识的把你们当成有血缘关系的亲人。”
陈海生握住他的肩膀,“你连自己的姓氏都没有,难道要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去毁坏你妹妹的名声吗?”
压在身体上的重量越来越沉。
陈亦青背对着陈海生,和他的视线错开。
陈海生这番话里几分真几分假他还是知道的。陈海生不喜欢方晚,但再怎么说她也是他的女儿,他就算为了面子,也不可能把她嫁给一个泛泛之辈。
更何况,这个人还是个来路不明的弃子。
陈亦青闭着眼,微微抬头,胃部一阵紧缩,好像有只手紧紧地攥着。它不光攥,力气还一点点加大,胃酸在胃里粗暴地翻来覆去,表面更是生生烙下几条乌青的指痕。
喉咙干涩得让他恶心,艰难地吞咽后,喉结重重滑落。
再睁开时,陈亦青沉沉地呼了口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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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周川柏说好后,方晚拍拍他的后背,以示鼓励,“加油。”
“我相信过段时间你就会想清楚了。”
“哪有这么容易。”周川柏勉强一笑,“这么多年了,要是能想清楚早就想清楚了。”
“那是因为我们天天见,你还没尝试过和我断联啊。”
方晚说:“好啦,快回去吧。”
周川柏望着她,少女安慰的语调,明媚的双眸,无不让唤起他最深的回忆。
明明自己也不好受,嘴上还安慰着别人。看上去玩世不恭,为所欲为,实际有着最坚硬的盔甲,也有柔软的内心。
怎么办。
她总是无时无刻让他心动。
周川柏重重地点头,“知道了,你也回去吧。”
“有什么事儿可以联系我,随时待命。”
“嗯,拜拜。”
方晚摆摆手,祝他一路顺风。
她一边喃喃自语“能有什么事儿”,一边飞速走回家。
她刚刚都看到了,陈亦青房间的灯还亮着呢。
哥背对着她,站在窗边。纯白的窗叶将他漆黑高大的背影一道一道剖开,她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。
哥在家,这么晚不睡肯定是在等她。
方晚跑上楼,提到陈亦青的名字,她总是莫名的高兴。拐个弯,上到楼梯口,她的房门大大敞开着,唯独陈亦青的封闭了。
她拉开门把进去,陈亦青就站在她触手可及的范围里。
在看到陈亦青的瞬间,她的心也飘了起来,于是扑到他怀里,“哥,我今天……好想好想你。”
方晚带着惯常撒娇的语气,用脑袋蹭了蹭他。
但在女孩子看不见的地方,男人手指微微颤抖。
在抱与不抱,分离和扣紧之间,血腥地来回较量。
“方晚,你做好心理准备,有件事我想告诉你。”陈亦青听到自己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