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霍，霍纵。”
江枫眠声线微微发颤，他手指抵在后腰疯狂按压，脑袋都想破了，愣是没想出来一个好理由。
救命，我不是变态啊，真的不是。
呜呜呜呜，崽崽信我啊。
江枫眠脑子里天人交战，就他那样，谁能信他正常啊，反正他不信。
“嗯。”
单单一个字江枫眠也听不出来霍纵是不是在生气，他皱着一张脸勉强笑了笑，双脚像是被钉死在地上，没办法挪到半分。
“收拾好了就走。”
霍纵率先移开，江枫眠怔了片刻才抬脚追上。
两人一前一后，就这样不尴不尬地走着，江枫眠几次想开口，可瞥见霍纵淡漠的神情，只能勉强压下去。
在汽车后座，中间隔着半个人的距离，江枫眠偏头看过去，只见霍纵眸子阖着，手指有规律地捻动着，江枫眠吸了口气，手指试探着伸过去。
“江枫眠。”
“啊？”
江枫眠猛地坐好，收回来的手指飞快背到身后，一脸的乖巧。
“我在呀霍纵，怎么了。”
霍纵如鸦羽般的睫毛在眼底打下一小片阴影，随着车子移动，霍纵半张脸忽明忽暗，江枫眠一口气提起来，无端紧张。
“领口的扣子系上。”
江枫眠眨了眨眼，就这，就这？
他都要紧张死了，以为是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，敢情就是系个扣子啊。
霍纵老干部人设不倒，估计是看不惯好久了，硬忍到现在。
江枫眠哦了一声，默默又系了一颗，赶在霍纵开口前解释：“最上面，勒。”
“嗯。”霍纵错开视线，不着痕迹捏了一把滚烫的耳尖。
霍纵还沉浸在巨大的冲击里久久不能回神。
任谁撞见有人痴痴地嗅你衬衣上的味道都觉得奇怪吧，那个瞬间，霍纵浑身的气血翻涌，直冲着天灵盖，额角一跳，下意识就想喊江枫眠的名字。
他手腕痒的厉害，指尖在掌心掐了一把，死死盯着江枫眠的动作，他眼底一片澄净，是带着小心翼翼的欣喜。
不是他以为的那样。
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，在江枫眠转身后，霍纵悄悄松了口气，他步子迈的很慢很慢，似乎是期待江枫眠追上来解释。
江枫眠情况特殊，他不应该用正常的思维去考虑的，是他多虑了。
“霍总，到了。”
霍纵半阖着眸子，各种想法搅弄着思绪，司机说第二遍时，霍纵才嗯了一声。
老宅四处挂着红绸，连门口的枯树都没有放过。据说是霍擎特意找人算的，说大红色吉利喜庆，能保佑他无病无灾，长命百岁。
霍擎的寿宴格外隆重，单是来贺寿的豪车都停到了停车坪外，老宅的布置也尽显奢靡，金碧辉煌。
霍祁凛在门口迎接往来的宾客，面对别人好意询问脸上的伤，他脸上的笑意一僵，顿了一下摇摇头，很快恢复正常。
死老头子昨天不知道抽什么风，他伤成那样回来，老头子只是象征性关心了一下，连心疼都懒得装。
“对不起爷爷，我不知道小叔是怎么了，他门锁的密码还是奶奶的忌日，我就夸了一句小叔有孝心，奶奶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他的，他就发疯了。”
霍祁凛半张脸肿着，他坐下的动作滞涩异常，把受伤严重的派头做足了。
“爷爷，我是不是说错话了，小叔应该也挺难受的。”
“他难受什么，没良心的东西。”
霍擎胸口起伏，呵，装模作样干什么，要不是霍纵，阿澜根本不会死，假惺惺的给谁看，他能让阿澜活过来么。
“小凛，你受苦了，我这有最好的伤药，等霍纵回来我教训他。”
霍祁凛本来想借机提一下进公司的事情，可看霍擎支着脑袋满脸疲惫的样子，霍祁凛还是闭嘴了。
刚触碰到了霍擎的逆鳞，还是少说话为好。
“小凛，有时候你也不能太冲动，成熟稳重才能越走越远，去拿药吧。”
“爷爷，我都明白。”
霍祁凛握着拳头，脸都扭曲了，他一瘸一拐上楼，每走一步就咒骂死老头子一句，他分明是无妄之灾。
疯了，一个两个的都疯了。
***
“霍纵还真没来，自己父亲的七十大寿都不上心，忙里忙外都是霍大少和小少爷。”
“啧，听说他跟江家那个傻子联姻了，也是够可怜的，跟个傻子配对，看来是全帝都都怕被他打死。”
“可不是嘛，这么重要的场合不出来，那个傻子估计凶多吉少了，听着吧，过几天帝都就该传出消息了。”
“谁不知道霍纵有病，他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稀奇。”
议论的声音戛然而止，那些人看见霍纵过来，一个个脸红燥热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怎么就刚好被霍纵听见了。
“小叔，你回来了，我还以为你……抱歉，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霍祁凛眼神里满是惊恐，不着痕迹地揉了一下腰侧，他的伤势明显，在外面迎接宾客都摇摇欲坠，勉强支撑。
霍纵当儿子的，父亲过寿姗姗来迟不说，听着话里话外的意思，霍祁凛的伤怕是另有隐情。
离霍祁凛近的几个人彼此交换了一波眼神，心照不宣。
呵，霍纵凶名不减啊，自己侄子都打。
霍纵凌厉的目光落在霍祁凛身上，一声不吭。
莫名的尴尬蔓延开来，不知是谁喊了声霍总好，议论的人才如梦初醒接二连三打起招呼。
“霍总好。”
霍纵睨了一眼那几个人，算是点了点头，刚走了一步，手腕就被轻轻拽住。
“哥哥，那个坏人在看我，害怕。”
江枫眠惊恐地看向霍祁凛，不住地发抖，似乎只有靠在霍纵身边，才有一丝安全感。
霍纵冷声道：“别怕，他不敢骚扰你了。”
骚扰，是他们以为的那个骚扰么。
啧啧啧，看不出来啊，霍祁凛还骚扰霍纵的人，哪怕他是个傻子，骚扰他到底是跟霍纵过不去，怪不得挨打呢。
活该啊。
呸，装模作样的，他们还真以为是霍纵犯病了。
“不是，小叔……”
霍祁凛涨红着脸，四处投来异样的目光，他握着拳头，嗫嚅了好久，愣是没有解释出一句完整的话来。
江枫眠哦了一声，他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霍纵，小心翼翼地碰上霍纵的手指，试探着挠了一下，把自己的手指强塞进去。
“哥哥，坏人好多啊，他们是不是也是骂我们的。”
霍纵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江枫眠握着的手指上，脖颈的温度升高，他周身的气息却愈发的冷。
“他们可真坏呀，哥哥身体好，没有病，我也不是傻子。”
“好奇怪呀，霍家怎么还要和说坏话的人做朋友。”
霍纵眼底闪过一丝讶异，也不知江枫眠是有意还是无意，这句话倒是给了他开口的机会，比起面前这群真傻子，江枫眠倒是聪明伶俐。
那些人后背的冷汗霎时间就涌了上来，能来参加寿宴的人各个非富即贵，谁不想搭上霍家这条大船，好乘风踏浪，一往无前。
明面上霍家是霍擎说了算，实际上谁不知道霍纵才是名副其实的家主。
“霍总，您误会了，没有没有……”
“谁邀请的你们。”
霍纵的声音里像是含着冰碴子，睥睨的目光落下来，像是带着刻刀，一寸一寸把他们的伪装剥下来。
露出刻薄的森森白骨，腥臭异常。
喧闹的宴会厅刹那间安静到落针可闻，霍擎拄着拐杖一步步走来，咚咚咚的声音更是敲在他们的敏感神经上。
“怎么了？”霍擎出声时似乎自带音效，那些人霎时噤声。
江枫眠目光从那些人身上转了一圈，疑惑开口：“霍纵，他们说霍家有名无实，全靠你，但是他们还骂你，我不懂，霍纵，有名无实是什么意思啊。”
“意思是，咱们不行。”霍纵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些人，眼底没有一丝情绪。
王家，周家，齐家，三家抱团的一个小企业，倒是养出来几个“好儿子”。
三言两语就把那些人卖了干净，霍擎手肘都要戳烂了，什么时候他们霍家轮到外人评头论足了。
到底是霍家有名无实，还是他这个家主有名无实。
“不是不是，霍老，我们不是这个意思，真的不是，都是误会啊。”
如果不是，何至于慌张成这样。
“霍家不和两面三刀的人合作，既然看不上我们霍家，大可不必过来参加寿宴。小郑，送客。”
霍擎铁青着脸，示意这几个人滚出去，霍家不欢迎，他更不欢迎。
好好的寿宴，霍纵一回来就搅弄的天翻地覆不得安宁。
安保见状立马客客气气把人请了出去，对着霍纵指指点点、幸灾乐祸也就罢了，他还是霍家的家主，还是霍家的脸面，辱骂他的人不配进来这个门。
眼看着好不容易搭上的关系断了，这几个人神色灰败，一脸的不可置信，不是说霍擎最不介意这些，今天怎么回事。
霍擎不在意别人怎么骂霍纵，可他的脸面不行，他不允许任何人肆意践踏。
闹剧散场，围观的人凑上来露了个脸，纷纷给霍擎祝寿。
他脸色才稍微好看一点。
霍擎望向两手空空的霍纵，又顺着江枫眠的脸颊滑到两人紧紧交握的掌心上，眼底闪过一丝厌恶。
霍纵倒是真不挑，一个傻子都满不在乎。
“霍纵，你就这样回来。”
霍擎的寿宴，霍纵纡尊降贵回来已经是仁至义尽，他俯视着霍擎，冷冷的目光里全是嘲讽。
“霍纵，你哑巴了吗？”
“既然回来了，该走的流程总要有吧。”
“是你求着我回来的。”
霍纵丝毫不惧霍擎阴冷的目光，他讥讽地笑了一声，“如果不是为了你的脸面，我回来不回来又有什么区别。霍擎，你也就这点能耐。”
若有似无的目光聚集过来，都在等着看霍擎的反应。
霍擎满目是艳丽的红绸，恨意涌上来，他又想起霍祁凛说的那些，几乎是不假思索，朝着霍纵就挥起拐杖。
江枫眠飞快挡在霍纵面前，他眼睛微微闭起来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，江枫眠悄悄睁开眼睛，发现是霍纵抬手攥上了霍擎的拐杖。
“我说了，你就这点能耐。”
“好，霍纵你好得很。”
哒的一声。
拐杖丢在地上，霍纵手臂下垂，抓着江枫眠的手腕从拐杖上跨过去离开。
咔嚓，霍擎戴了一天的虚伪面具，彻底碎了。